第33章 第 33 章_小公爷他心里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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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第 33 章

  [欧巴]

  那人坐到清欢身旁,慢悠悠道:“你好,我叫百灵子。”

  清欢回身看向他,他带着十分纯洁的笑容,端正地坐在她身旁两尺左右的地方,似是刻意考虑了男女大防。

  百灵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年纪,虽然已初初长成,有些文雅之气,但他身量纤瘦,加上皮肤极白,眉目淡淡,倒是格外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。

  见她蹙眉紧盯着自己,眼中满是戒备,百灵子又轻轻一笑:“血荼姐姐,我没有恶意,只想和你交个朋友。”

  清欢意识到她的眼神暴露了心境,忙收了眸子,淡淡道:“星云掌教说过我们十人是一家人,家人比友人亲近,朋友…便不必了。”

  百灵子略微凑近了些,拿出插在腰间的扇子,一手握着扇柄,朝着清欢略略叹气道:

  “可是血荼姐姐,你也不曾拒绝我的好意呀…”

  清欢立刻便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披风,正欲取下还他,忽然想起一事,便话锋一转,问道:

  “你如何知晓我在这里的?”

  百灵子动作一僵,顿了一顿,又从身后摘下个葫芦,取下葫芦盖子,轻轻呷了一口酒,缓缓道:

  “唉…告诉血荼姐姐也无妨,我其实是来偶遇公子的。”

  清欢微微蹙眉:“为何要来这儿偶遇公子?”

  百灵子转过头来看着清欢,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:

  “血荼姐姐不知道么?这青龙崖后的树林向来只许绿衣以上的人踏入,至于这崖边,那更是得公子青眼的人才可靠近,我还以为姐姐是和我一样呢。”

  对于这崖边的规矩,清欢丝毫未觉意外,她来独孤九门一月有余了,这奇奇怪怪的规矩每日都在增加,原因更是问也不必问的,只有一条:

  公子喜欢。

  百灵子对神色自若、目无波澜的清欢甚是好奇,又自顾自的问道:

  “血荼姐姐,你都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,深夜来此偶遇公子吗?”

  清欢今晚心情实在不好,没有心思去打听旁人隐私,便别过头,望着崖底深渊,默不作声。

  百灵子也不介意她的冷淡,仍旧在崖顶山风呼啸的地方紧握着扇子,一下一下的扇着,目色淡然,自己将原因娓娓道来:

  “我叫百灵子,就是那个鸟的名字百灵子。我也不想叫这个名字的,但是我师父他养了一辈子鸟,他只会起鸟名。其实我的名字已经算不错了,我师兄他比我早入门,师父给他起名叫画眉…我师弟和我同时入门,师父给他起名叫云雀…我们出门在外的时候,我还真挺想叫他们师姐师妹的。”

  不知是不是山风猛烈,百灵子握着扇子的手略微一抖,垂了下来,连声色也跟着暗淡了不少。

  “我师父…真的是个顶好顶好的人。他一辈子没什么能耐的,他为了养我们三个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臭小子,连媳妇儿都没娶上。他就是个又穷又蠢的书生,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就只会买卖字画为生,闲时也不过就在家门口放张摇椅,坐在椅子上晒晒太阳、看看鸟罢了。”

  清欢本是不愿听他聒噪,却听着听着心中便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
  百灵子拿起葫芦,仰面大饮了一口,声音有一丝颤抖:

  “你说他一个穷秀才,四十多岁了都没中举,心志早就磨得差不多了,怎么就会突然科场舞弊呢!”

  清欢淡淡道:“你师父,他…”

  百灵子蓦地失笑,暗嘲道:“他就是笨,他是全天下最笨最笨的秀才。他都一把年纪的人了,眼看着半截入土了,非要夹带试卷入考场,他夹带也就算了,可他偏偏还不是为了自己,是为了同科旁的考生!”

  清欢静静听着,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。

  百灵子语气有些哽咽:“我师父他好笨啊,他罪行不重,最多就是打板子充军,罪不至死啊!”

  “后来呢?”

  “后来?刑部公文还没下来,他就在狱中自裁了。”

  清欢轻轻叹气,问道:“你相信你至亲之人会做这种事么?”

  百灵子轻轻点头,侧过看她,眼神坚定:“我信。”

  “因为那年中原大旱,河北一带几乎颗粒无收,我和师父、师兄师弟,我们靠着几斗米硬撑了两个多月,几乎顿顿只喝米汤就树皮,到后来…连树皮都没有了。我们师兄弟三人那时还小,师父忍痛将师弟卖去了一大户人家做书童,虽然是下人,但好歹能有口饭吃。师弟去了那户人家以后,曾偷偷跑回来给我们送一些吃食,可后来那户人家举家迁去了京城,我们也跟着断了活路。”

  “后来有天早上,我记得那天早上很冷,我缩在被子里,师兄跑进来抱着我大哭,说师父没了。我问师兄,师父不是去城里考试了么?师兄说…师父考试作弊,被关进了府衙大狱,第二日就自裁了。”

  “当时我和师兄都不信,可是第二日一早我们打开门,院子里突然多了几只鸡鸭,还有很多米面粮食,以及十两银子。当时我就明白了,师父是真的舞弊了,但他是为了我和师兄不饿肚子,才冒险帮人夹带试卷。”

  “若事情到这里结束,也许我也不会来这里。后来师兄不知道从哪打听到,师父是替知府的内弟做事,师兄便怀疑师父不是自裁,而是那些人怕我师父招出他们来,才将我师父杀死,伪装做自杀模样。那日师兄白天上门找他们理论,晚上便惹来了杀身之祸。师兄把我藏在酱缸之中,自己一个人堵在门前,那群人闯进来两下便将师兄打晕带走了,他们在屋内翻查了一下,将师父用命换来的银子和粮食又都扛走了。而我师兄…那日以后,他再也没有回来。”

  百灵子的语气异常平静,平静到让人怀疑这些是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。

  大抵是都失了至亲之人的缘故,尽管他语气平淡,清欢还是可以感同身受。

  这种感觉,是世上唯一一种,无论时光如何流逝,也不能磨灭掉分毫的锥心之痛。

  清欢轻轻叹气,指着他手中的葫芦问道:“那是酒么?”

  百灵子淡然一笑,将葫芦递给她:“嗯。”

  清欢拿起葫芦,咕噜咕噜猛灌两大口,她喝不出酒的品种,只觉得落胃甚辣。

  百灵子揶揄道:“血荼姐姐,你是用酒止渴呢?”

  清欢牵强的笑笑,算是回应。

  百灵子蓦地伸手近前,她眉头一蹙,问道:

  “做什么?”

  百灵子停了手,指指她唇畔,道:“血荼姐姐,你的酒都喝洒了一脖子了,你好歹擦一擦罢。”

  清欢闻言便抬手用袖子去擦,天上乌云渐渐散开了些,月光一晃,她蓦地想起了那日她和言若白二人,也是这样坐在夜色之中,两两相望、共饮美酒。

  百灵子见她抬起手臂迟迟没有落下,便伸手轻轻在她面前晃了晃,“血荼姐姐?”

  清欢自责方才骤然想起的回忆,眼神有些躲闪,又拿过葫芦吞了口酒,转言问道:“对了,方才你不是要说你来偶遇公子的原因么?”

  百灵子见终于聊回了正题,便未再追问她方才的失神,点头答道:

  “正是。不知血荼姐姐来了门内这些日子,有几成了解咱们公子?”

  见她不语,百灵子又道:“依我看,公子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。”

  崖边冷风又紧了些,清欢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披风,淡声道:

  “这般年纪能做这里的主人,自然不是寻常之人。”

  百灵子一手拿起扇子掩面,身子略向清欢倾了倾,道:

  “我听说,公子是向来不杀人的。”

  清欢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蹙,公子不杀人,这可能么…

  百灵子捕捉到清欢神色细微之处的变化,颇为得意,方娓娓道来:

  “姐姐不必怀疑,这是真的。公子有很严重的洁癖,他很厌恶生人的味道,包括生人的血,所以他从不出手杀人的。”

  清欢有一丝怀疑:“若如你所说…他如何做得稳独孤九门的门主。”

  百灵子折了扇子,一笑展颜:“这就是我冒险来这儿,想要偶遇公子的原因。虽然我入门时间尚短,但我推算过,公子将门内之人评为七级,除最末流的紫衣以外,人人都可单独下山做任务。而青衣以上个个功力非凡,且门里日常开销颇大,那么门里接的任务只怕不是普通的江湖恩怨。”

  百灵子语气一顿,侧转过头看着清欢,似在等她的答案。

  清欢微微蹙眉,“你怀疑…公子与朝廷有关?”

  “若非如此,依公子的才学武艺,怎会甘于沉寂在这大山之中。”

  “所以…你是想求公子帮你向那知府复仇么。”

  百灵子挑挑眉,露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:“非也。公子若真与朝廷有关,那属于哪个派系我现在无从得知。不如…血荼姐姐来猜一猜我的计划。”

  清欢侧转过头,看着他略顿了一瞬,薄唇勾勒出赞许弧度:“你是想和公子学习如何杀人不用剑罢。”

  百灵子摇摇扇子,轻眯眼眸:“我果真没有看错,血荼姐姐真是才智过人。”

  清欢眼中竟有些笑意,拿起葫芦又轻饮了一口:“嗯…其实么,我是看你的筋骨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,只能以计取胜。”

  见她如此说,百灵子倒也不生气,面上仍旧笑呵呵的:“那血荼姐姐你呢,门内收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一乃孤儿,二乃身负家仇之人,不知姐姐你是…”

  片刻的沉默之后,清欢眸色逐渐幽深:“一诺为友,终有一天,我们都会达成所愿。”

  百灵子俊雅的面庞上笃定之色渐显,她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,亦是身负家仇之人。他第一次在门里见到她,便行她的眼中看到了当初的自己。他们都是孤苦之人,合该为友。

  晨光初现,整个山上的雾气还未散尽,露水从荷叶上滑下,夕颜方从墙脚蔓起,不知不觉间,夏日气息已逐渐蔓延开来。

  演武场北侧树林走到尽头,一座雅致古朴的小院内摆着一张竹榻,卧在榻上的男子倏地抖了下睫毛,缓缓道:

  “进罢。”

  星云徐步走进,轻轻在他行礼:“公子。”

  独孤一笑一身素白轻纱帛衣,衣袂处绣着些许竹子,腰封飘带上坠九颗白珠,他略一侧身,散着的墨发从胸前坠下,隐隐反着晨光。

  “她怎么样了。”

  星云声音沉静:“公子,这两月以来她进步很快,现在应已有三羽水平了。”

  独孤一笑缓缓睁眼,薄唇微启:“看来她夜以继日的训练倒是没白费功夫。”

  空气中有一瞬寂静,星云面上划过一丝刻意,独孤一笑凝了眸子,声音有些慵懒:“星云,你有话直说便是。”

  星云抿了抿唇:“公子,星云僭越了。但这是您第一次待一个女子如此,她身份又特殊,星云不得不防。”

  独孤一笑未置一词,只是半撑起身子,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。

  星云倒退了一步,单膝跪地:“公子,我的人从京城传来消息,英国公小公爷言素上折请辞锦衣卫同知,这恐怕是因为血荼的缘故。若是如此,恐怕您白费了心思。”

  独孤一笑手指一僵,目光下意识变得幽远,声音仍旧清冷:“无妨,圣上不会准许的。”

  星云脱口而出:“即便圣上不准他辞官,他仍旧是血荼的夫家,莫非公子不知,他已将血荼的排位请进宗祠了么。”

  独孤一笑看似不以为意:“以她的性子,她和言素绝无可能了。”

  “公子!”

  “星云。”

  独孤一笑声音透了三分凉薄。

  “你该去晨训了。”

  星云望着他看了一眼,缓缓蹙眉叹气,沉声道:“是。”

  独孤一笑没有练功,却觉得自己呼吸渐渐不稳,眼前逐渐浮现出那日他在林中动心的一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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